母亲的眼泪

lemon

　　在旅途的寂寞暗夜，我点起一盏心灯，渐忆起母亲的影象。记忆忽地零落成纷纷碎片携带着母亲尘封的泪水，沉淀到心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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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碎念·风飘】——风在时光里微微摇曳，吹散的是记忆，吻不干的却是泪水。

　　母亲的形象宛若是忽然移植到我的记忆之中的，五岁之前并没有母亲合乎的空白突然在某个午后被一个身影所填补：欣喜若狂却又略带怜爱的眼神，晶莹剔透却又鲜有粗糙的皮肤，严实质朴却又沾有城市气息的装束。总之，她就如同一个神的降临，让我又想接近又很恐惧。
　　被母亲带走的那天我哭了，哭到歇斯底里。因为之前我对母亲的记忆是断层：我只知道我也有个可以唤作妈妈的温和女人，可我伸出手来却不能象其他孩子一样得到回应；我只知道我也每天围着一个女人转悠撒娇，可我张开口叫她小姨却不是妈妈；我只知道外面总是摸摸我的脑袋抚慰，瓶瓶，你妈妈总有天会把你接到城市里的。可聪慧到极早走路的我却始终没有在村口等到。似乎五岁之前，母亲的影象只存在于我的想象，可望而不可及。
　　据外婆所说，那几天母亲在夜里一直哭，抽泣声忧愁而心碎。从小被小姨带大的我本能上已经对小姨产生了对母亲般的依恋，所以我拒绝了这个突然出现的母亲，我拒绝母亲碰我抱我，我甚至拒绝叫她一声妈妈。我只记得，母亲站在我面前，绞转着纠缠的手指，咬破了苍白的双唇，忽然之间生拉硬拽地把我带离那个古老的乡村，我的童年便在城市里蔓延。

　　对于当时母亲是否流泪我是无法记忆的，可是至今母亲看到我和小姨无话不说时便没来由地生闷气，我一想便回忆起母亲那个时候手足无措的模样。是的，我想便会笑。

　　【碎碎念·飞花】——花在童年里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吸收泪水间的滋润与孕育。

　　如果说在乡村的时间里我是个寂静的孩子，那么在城市里的时间里我成了个寂寞的孩子。至今母亲仍会不无伤感地说，瓶瓶，你那时候是个自闭的孩子，这一切都怪我。我看着母亲红胀的眼睛，心里有些疼。我其实很想告诉她，不完全是这样的：虽然课间活动我总是孤独到一个人跑回来，可是在母亲反复在百忙之中送我回校中我真正体会到母亲的关心；虽然上学放学总没有人和我同路，可如今能只身闯天涯的我由衷感谢母亲无形中带给我的坚强；虽然我没有一张关于童年的集体相片，可我更喜欢依偎在母亲怀里的那些老相片。母亲，你是否知道，任何事都是患得患失，所以你不必伤感，不必对自己求全责备。
　　我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是母亲带给我的：一个如我一样懦弱而胆小的女孩。那天母亲就把我们的手重叠在一起微笑着说。你们要做永远的朋友哦。至今，我仍会明媚地忆起那个女孩叫许，她常常用稚嫩的语气说你妈妈说我们做什么都应该在一起的。虽然此时的我已经拥有天涯海角的朋友，可我永远不会舍弃那个叫许的孩子，她是母亲给我种植的一段友情，带着我走出孤寂的童年。

　　童年是性格封闭而任性的。母亲说，瓶瓶，你老是离家出走，总是惹妈妈哭。可是我总戏言，妈妈，你每次找到我不都是笑颜若开吗？

　　【碎碎念·逝水】——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碎却不堪憔悴，而那一袭伤感总有带泪的掌心掬起　。

　　射手座，性格多变，性情开朗乐观追逐自由。我是属于射手座的孩子，所以在某个时段我变成了一个热情洋溢的孩子。母亲常常微笑着说。瓶瓶，我喜欢那个时候的你，叛逆却不堕落，奔放却不滥交。可我常常会暗自伤神，妈妈，你是否对我之后一无是处的放纵生活感到失望，甚至绝望呢？
　　二00三年，流年不幸。我想那年或许是我同时也是母亲生命中不可愈合的伤口。那个明媚的早晨，阿玲背着伤痕累累的我出现在睡眼朦胧的母亲面前，母亲的眼睛一下便陷入无奈与绝望之中，却仍强忍着泪水扶我到床上感激阿玲的救命只恩嘱咐阿玲不要声张我被强暴一事。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见母亲回头。看着她背对我的背影，我突然感觉她在哭泣。
　　那次劫难之于我，身体与心理都发生了巨大的波动。面对我受伤而红肿的下体，母亲没有一句抱怨，她每天背着我去医院照射灯，每天买牛奶忍住心痛冷敷我的下体，每天给我喂饭服侍我；面对我身体痊愈后仍大段大段时间不去上课，母亲也没有一句抱怨，她苦口婆心地温和地劝慰我，喊来挚友并是唯一知情人阿玲劝解我，断断续续地请了不少家教。写到这里，我的眼睛忽地湿润了，我忽然之间就很想抱抱远方的母亲，妈妈，真的对不起了。女儿带给你是总是麻烦，或许还将是一生。

　　那一年的漫长时光里，我反复地哭反复地闹，经历一场精神抑郁的变数之后，我至今都不知自己是否已经痊愈。可是我对母亲的爱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受，我想，母亲可能比我哭得更多，更伤痛。

　　【碎碎念·流云】——那固有的劣性仍旧抵不过一袭温柔，流浪般只身天涯，却抵抗不住过气的思念。

　　意识里一直肯定离开南方是义无返顾的。经历了南方我一场劫数一场游戏，我性情变得不可理喻，难以琢磨。我决裂地离开南方，永不回头，想就此重新开始一切。离别的那天，母亲的声音有点哽咽，瓶瓶，你重读一年吧，就算是弥补那年落下的课程。我僵硬地摇头，妈妈，我受不了，在这里我跌跌撞撞地堕落与努力与挣扎，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更多的面对了。汽笛不失时机的鸣起，我头也不回地跳上火车，车窗外是母亲转身离开蹒跚的背影。阳光下忽然之间有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刺痛了我的眼睛，原来是母亲的白发，我才猛然感觉母亲已经迅速地苍老。眼泪忽地落下，我忘记了对母亲说一声再见。